2011年12月10日 星期六

森茉莉(1903-1987)

 


森茉莉(Mori mari1903-1987)是二十世紀日本女作家中獨特的一位。她的獨特不僅在於
她的耽美與她的寫作,也在於她的家族與她的身世。
日本明治時期有兩位舉世矚目的文豪,一位是夏目漱石,另一位是森茉莉的父親——森鷗外
(森林太郎Mori rintarou)。在日本客座期間,我曾拜謁過他們的故居與墓地,與漱石的
高大莊嚴相比,位於三鷹禪林寺的鷗外墓地拙樸簡素。

森鷗外在日本聲名顯赫,他不單是明治、大正時期的軍、政要員——陸軍軍醫總監、軍醫學
校校長,皇家、國立博物館館長;更重要的是,他對於當時的美學、文化、文學、藝術、衛
生的改造、建設、發展都做出過重要的貢獻。日本現行的衛生防疫體制是森鷗外最初建構起
來的;日本大學第一部《美學》教材是他和大村西崖翻譯、編寫的哈特曼的《美學》;許多
年青的作家(包括樋口一葉等)都得到過他的提攜與鼓勵,在他創辦的雜誌上發表作品,為
他們寫出作品評論,為他們召集文人探討得失。森鷗外兄妹四人,全都是作家、詩人。男子
既從醫又從文,療治身體的疾病,也療治心靈的疾病;二者並行不悖。森家兄弟中,三木竹
二(森篤次郎)是戲劇評論家,為現代歌舞伎的改編、創作與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可惜
在一次手術意外後,英年早逝。森潤三郎是散文與傳記作家,著有《森鷗外傳》等,妹妹森
喜美子(小金井喜美子)是詩人、散文家,有作品傳世。同輩及後輩寫作者中有哥哥森於菟
(醫學博士、台灣大學及東邦大學教授)妹妹小崛杏奴(散文家)、星新一(表侄、小金井
喜美子的外孫)等。

森茉莉是森鷗外的長女,她出生時父親41歲,母親24歲。是鷗外離婚獨居11年後誕生的。因
自幼嬌弱多病,深得父親的溺愛。茉莉只要外出,身邊必有父親陪伴,與其他兄弟姐妹相比
,茉莉幼時獨占了父愛。據說森鷗外無論官場多麼詭譎,事務怎樣繁雜,寫作如何苦悶,只
要看到他伶俐而嬌美的掌上明珠就綻露笑顏。世界上文豪的女兒不少,不過像森茉莉那樣在
父親的特殊寵愛中成長,極度崇拜自己的父親,片刻不願與父親分離,即使是與夫婿外遊歐
洲,只要一想起父親就禁不住淚眼婆娑的人恐怕也絕無僅有吧。

對於森家孩子們,特別是森茉莉,父親永遠是說不盡、寫不盡的。森茉莉最幸福的時光是與
父親一起度過的最初17年歲月,這一段豐潤、浪漫的生活,成為她日後生活、寫作的源泉。
在茉莉筆下,父親是散文淵源不絕的話題和小說的原型與主要人物。父親是她優雅的空氣,
時時等待的“戀人”,內心幽怨的傾聽者,治療病苦的靈丹妙藥……中年以後的茉莉,腦海
裡時時想起父親不同的面影——微笑的、思考的、顰蹙的,卻很少有發怒的、不快的……
 



森茉莉16歲——少女時代——就與在東京大學哲學部專攻心理學的才子山田珠樹結婚,丈夫
是茉莉喜歡的美男子,且長她10歲。結婚是茉莉第一次離開父親獨自生活。結婚一年之後,
山田為了研究法國文學,去歐洲留學。又一年,茉莉懷著對夫君是思戀及對歐洲文明、文化
的嚮往,告別父親,留下兒子與去德國攻讀醫學博士學位的異母長兄於菟一道前往歐洲與山
田會合。在東京站,已知自己時日無多森鷗外,與他的妹婿小金井(醫學博士、東大教授)
一道為他的一對兒女送行。那時茉莉越發強烈地感到父親眼神中的慈祥、愛憐與惜別,她感
覺自己可能再也不能在父親的視線內享受溫暖與關愛了,忍不住痛哭失聲來。 4個月以後,
茉莉在倫敦接到了母親的電報。得到父親的死訊,茉莉不禁悲從中來,她絕望地感到自己的
以後四季都是冬天。她為不能在父親最後的時刻陪伴他寂寞的病苦時光而自責,也因無法為
父親送葬傷心不已。此後,茉莉一心一意地追趕父親那“純潔而熱情”的影子,固執地堅信
“世界上最純潔的愛,是父親與女兒之愛。”她說,自己在歐洲的很多地方,巴黎、柏林…
…多次與“父親的心”相遇。其實,在鷗外的四個子女中,於菟、茉莉、杏奴、類的隨筆,
都多次寫到父親與父親的死。

森茉莉散文、隨筆關涉父親的有《父親的帽子》、《幼年時日》、《想起父親鷗外——父親
三十三週年祭》、《刺》、《父親的死與母親及其周邊》、《護持人之妙處的父親》、《項
鏈與我》等等。在《父親的帽子》中,茉莉寫到:“從幼時起,我就在旁邊看著父親。於我
而言,父親像似確立了學問與藝術的高標(山頂)之人,保持著純潔的熱情之人。 ”

森茉莉說:她不是“想寫小說”,而是“想寫想寫的東西。”她的小說《戀人們的森林》、
《枯葉的睡床》、《星期日我不去》,全都寫的是作為大學教授、傑出人物的美青年與美少
女的故事,華麗、唯美、濃情,色彩斑斕。讀森茉莉的小說,又會使你感覺自己是沉浸在歌
舞伎式的繁華表演與油畫般的濃郁色彩裡,招搖與寂寥同在,聲色與空虛共舞。

茉莉最著名的小說是出版於她72歲(1975年)的《甜蜜的房間》,小說分為三部,即《甜蜜
的房間》寫牟禮藻羅的幼年時代;《甜蜜的歡悅》寫牟禮藻羅的少女時代;《再甜蜜的房間
》寫牟禮藻羅的結婚時代。小說寫出了牟禮林作與女兒間超乎常情的愛。小說的第二部《甜
蜜的歡悅》中寫到:“林作甜蜜的愛情,增強的愈發濃密,使藻羅的內心、身體深溶其中,
帶給她如蜜一般甜膩的誘惑。 ”“藻羅知曉,林作的愛情無邊無際猶如一個巨大的蜜罐,不
斷舔舐著她。 ”小說完成後,在《新潮》雜誌連載,引起了軒然大波。讀者議論紛紛,評論
家難以定奪。而森茉莉在《小說與菓子》的後記中寫到:“讀我的小說、吃我的菓子的人,
可以品嚐我辛苦的工作、快樂的工作兩種味道。 ”

森茉莉用了近10年時間終於在小說虛構中創造了她與父親——“永遠天空”的愛戀與追慕,
以女性的視角,建構了一個“森茉莉的世界”,一個唯美的世界,一個遠離存在、沉溺於幻
想的世界。室生犀星和三島由紀夫對小說大加讚賞,三島認為該小說是“官能的傑作”。

森茉莉並非“天才的少女作家”,她在東京高等師範學校(現御茶水女子大學)畢業後,就
結婚生子,26歲才開始發表翻譯文學作品。最初發表的是阿爾弗雷德·德·繆塞的戲劇《勿以
愛情為戲》,連載於1929年6月—12月《婦人之友》雜誌。此後,她還翻譯過莫泊桑、皮埃
爾·洛蒂的小說,寫過劇評。第一篇作品是發表於鷗外研究特輯的《通往細密樹蔭的愛情》
。 40歲以後,森茉莉才迎來了自己的創作高峰期,發表了《鞋之音》、《父親的帽子》、《
戀人們的森林》、《灰色的魚》等一系列作品,獲得過泉靜花小說獎。

1987年(昭和62年)6月6日,84歲的森茉莉因心髒病在自己的房間去世,她的親人將
她安葬於三鷹市禪林寺的森家墓地,茉莉終於回到了父親的身邊,與父親在天堂團聚。

如果一定要說作為作家的森茉莉那樣的經歷有中國作家可與之相比的人,我想應該之張愛玲
。同為貴族世家,都經歷過兩次婚姻,最後都孤獨生活,死後數日才被發現。不同的是森茉
莉的小說唯美而溫情,張愛玲的小說華麗而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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